集仙殿中，皇帝正与方卿对弈。皇帝执黑，方卿执白，两人已经下得近乎满盘，仍然不分胜负。

“只有你敢不让着朕。”

方卿眉眼含笑，将手里羊脂玉制的白子放下了，皇帝见他弃局，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道：“你这样，倒显得朕是个胡闹小孩，眼见要输了就迫你弃子儿。”

方卿闻言，又把棋子拿回在手中，羊脂玉皓白无瑕，颜色如他修长手指一般。

“若论布局谋断，臣不及陛下，九州之内亦无人能及。”

皇帝忍不住一笑，说道：“你惯会夸朕。”

方卿继续走了个白子，皇帝见他这一子走得极是凶险，却立时教自己的黑子进退失据。

“昨日太子与别氏女在皇宫同骑游赏，今晨各宫就都知道了。”

皇帝一手拿着衡州所贡的玄玉黑子，一手轻轻在棋盘侧抚过，心思却没在下棋上。

“这两方势力都不小，一旦真正走向联合，朕要铲除就不容易了。朕向来忌讳朝臣勾结，他不会不清楚——这次太过明显，不像是他刻意安排。他刚回京，这几日低调得过分，有什么必要做这事给朕看。况且他都没怎么见过太子，他妹妹怎能这样快就与太子走到一起了？”

“那么陛下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皇帝所穿的龙服配一对广袖，上绣三条怒海掀波的金龙，丝袖过长故而行动不便，她伸手甩开长袖，在盘上落下一子。

“他妹妹是个不谙世事的无知女子，昨日长乐那般挤兑，她竟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可见毫无城府。只是······”

方卿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

芷兰确实没有心计，但别玄渊本人却是谁也讲不好的。

“朕现在暂且当他没这个意思，看看他如何处置嵇鲁案。”

眼见方卿执的白子将黑子尽数围了起来，此局已毕，皇帝道：“又给你赢了朕一次。”

“陛下是愈挫愈勇之人，若臣一味让着，陛下又怎会时常愿意跟臣下棋。”

方卿将棋子挨个拾回盒里，那些棋子落在两盏碧玉的棋盒中，声音清脆好听，皇帝看着他，仿佛稍许得了些寻常百姓家的平淡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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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阁，陈素手持一块明黄绢帛，紧紧裹了，拿到玄渊跟前。

他一看便知这东西正是他想要找的。

绢帛刚一落手，便觉轻柔无比，是当今最佳的料子。

玄渊将那绢子拿到暗处，托在手里打开了。

绢帛内里用金线刺绣九条飞凤，绣法大气庄重，是宫里的御坊所出。

绢子裹着的是一枚两端缠明黄流苏的凌云五爪飞龙金饼，是十足的上等黄金，色泽饱满，雕琢工艺堪称古今一绝，整个器物拿在手中颇为沉重。

他迅速将那绢子裹回去，交到陈素手里，道：“今夜。”

陈素低首应过，小心翼翼将那绢子放进怀里，径自出去了。

“再过七日便是皇帝千秋寿诞，赶在这个时候动手，可是要降下雷霆之怒的。”

魏霖亭轻声细语，若梦呓一般。

玄渊走至窗边，启窗向外看去，麟阁枫叶尚未落尽，庭中仍是昨日那般艳丽景象。

“就是要这样才好。今夜你且回去，我留麟阁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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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

一人趴在桌上，脸上泛起一阵红。他自己嘀咕半晌，显然是已经酒醉，且醉得不省人事。

他旁边一个家奴道：“老爷，今天您还要去看梓茵姑娘呢，不能在这睡着了呀。”

那人嘟嘟囔囔，讲得什么没人能听清楚，家奴见他含糊半天也说不出句整话，于是叫人把他抬上马车。

“寻花楼！”

这一声吆喝打破漆黑寂静的夜，那驾车的两匹马，给鞭子一抽，立时抬腿前行，奔京城闹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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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夜时常令人感到孤寂，飞檐相对，构起四方的玄色天穹。

麟阁之内，一改白日的人来人往，此时四下安静无声，惟正堂之内仍燃着烛火，在一片黑夜之中微微闪光，若天河繁星。

每逢夜中，麟阁向来不留侍从，每日由阁臣轮替值夜，上至正二品麟阁内史，下至从七品麟阁给事郎，皆在轮班之列。这一规矩自大周开朝时便已留下，若夜里有紧急政令，可保麟阁之内随时有人处置，也可及时上达天听，不致迁延贻误。

麟阁本有守卫，但如今入秋天凉，夜晚风冷，守卫疲惫不堪，故而玄渊并不留他们在此处，而是遣散至后堂各自休息去了。此时麟阁之内惟他一人。

庭外月光如水，地上如铺了一面镜子一般。

一丝香气飘入室内，气息如缕。

晚香玉。

麟阁本只栽枫梅松柏，并无其他树木，怎会有晚香玉气息。

这香气若有若无，入室之时似是一个娇俏的女子，欲进还退，欲说还休。香气几乎断绝之时又立即续上，如绣娘巧手织成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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