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上，有枫叶在秋风瑟瑟中舞动，不一时，那叶子自树枝飘落，玄渊伸手接住，凝视手里一点焰色，似是一捧干柴，炽烈灼烧。

“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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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苑，皇帝正与后宫女眷同游。此时已近深秋，早已过了牡丹花期，但皇帝千秋寿诞将至，花匠迁移耐寒新种进宫，在如此秋日，牡丹依然能够盛开。宫人皆知，这牡丹其实并不能存活太久，多半寿宴过后便会迅速枯萎，只是皇帝向来喜爱牡丹，负责此事的宫吏自然是极尽谄媚逢迎，哪里会管这些花的死活，只道皇帝见了开心便能给自己挣个好前程，不问其他了。

皇帝今日心情极好，将公主、子臣女眷传进宫里，一同赏花。

那些牡丹是择成花的植株，整棵移栽过来，故而全都盛开，无一含苞。远远望去，满宫像是艳丽的紫霞与红妆铺就，色彩鲜丽斑斓，如锦绣堆起的一般。

皇帝特意召了芷兰进宫赏花，这原是芷兰第一次入宫。

芷兰知道皇帝寿诞将至，自己进宫拜见与平时不同，因此她并未着男子装束，而是换了一件极显礼重的桃色短襦响铃裙，裙上四角用丝线串缝十二枚银铃，她走路时银铃叮当作响，极为灵动。

皇帝让芷兰在面前轻旋一圈，称赞道：“芷兰果然是貌美非常，与众不同。”

长乐公主翻了翻眼珠，说道：“穿得也太艳丽了些，站在花丛里，都看不见人儿了。”

长乐公主向来被人赞为当今第一美人，天生丽质，柳眉凤目，她本就性格暴躁，又自恃美貌，从来行事骄横无人敢惹她。此时她听见皇帝亲口称赞芷兰美貌，不禁妒忌。

芷兰是大家出身，但自幼长在闺阁，不知人世凶险，她听了长乐公主这样讥讽，也不晓得该如何辩白，只是愣在原地。

宁淑公主缓步近前来，对长乐说道：“连妹妹都觉得，芷兰站在花丛，令你分辨不清哪个是花哪个是人，可见芷兰真是貌美如花，是你这公主也认定了的。”

长乐本来读书不多，是个只会撒娇耍横的，听见宁淑如此讲话，她一时语塞，急得脸上通红。

皇帝对长乐说道：“多学你姐姐。你好歹也是尊贵的公主，如此冷言冷语，有失身份。”

“是。臣记下了。”

御苑中豢养各地进贡的良马，有不少是西域所产，马匹异常高大，皇帝对芷兰道：“你哥哥向来是公认的文武双馨，想必你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会骑马么？”

长乐心想，这骑射哪里是一般女子能会的，芷兰看着娇弱，如何能骑马。

“臣女略知骑术。”

“朕御苑当中正好有许多骏马，你自己去选一匹，在各个宫苑内驰骋一回，不必拘礼。”

芷兰不晓得在宫里骑马是何等的荣誉，只道皇帝喜欢自己，便让自己选匹马去，于是她也不推辞，谢过了皇帝就要去牵马。

长乐急道：“陛下，在宫里骑马，这可是——”

宁淑公主道：“今日陛下高兴，连赏赐骑马也不许么？”

芷兰向来不善于藏心思，是个天真烂漫女子，她只知道谁对她好她便也对谁好。方才长乐公主语出不善，她恍若未闻，径直去牵了一匹马，拜过了皇帝，上马去了。

秋风扫过，芷兰在马上迅速驰过众多雕瓦飞檐，不一时就出了御苑。

她抬头看去，紫微城尽头天阔云浅，在骏马上观看极为壮观。

芷兰正醉心天边风景，不料眼前突然出现一人，那马顿时惊了，抬起前蹄连连嘶鸣，芷兰力气不足，缰绳脱了手，从马上掉落下来。

她本以为这回必要摔得惨了，不料竟然被人稳稳接住。

那人扶她站稳，轻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芷兰微抬螓首，她眼前是个陌生男子，他着一件杏色蜀锦长衫，衣上一条盘龙，他眉清目秀，面容略显瘦削，但眼光、言语都是轻柔至极。

家中虽有三个兄长，芷兰却从未见过年纪相仿的其他男子，今天忽然见了这人，一时慌了神，也忘记了要跟这人赔礼道歉。

“这马是西域来的，性情急躁不懂得避人。你一个姑娘家，能够上马已属不易，我怕它一会摔了你，你若要骑回去，不如我载你吧。”

他身后站着个内监，那内监闻言赶紧上前，正要劝阻，他却伸手拦住，道：“商粲，你先回去。”

他随后伸出一臂来邀芷兰，芷兰哪里见过这等事，身子都僵住了，呆若木鸡。

他忽然一笑，将芷兰抱上马背，而后疾驰而去。

他带着芷兰迎风前行，日光自他们正前落下，芷兰觉得刺眼，不禁向后缩了缩，恰好靠到他怀里，芷兰更觉羞涩，只得往前探了探，闭上眼睛。

二人驰过无数宫苑，沿路内侍、宫女尽皆低头回避，噤若寒蝉。

玄渊与魏霖亭正在麟阁赏枫，远远听见马蹄声，霖亭笑问：“莫非皇帝允方卿恣意驰骋大内了？”

“方卿为人低调，这不似他行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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