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住她的手，犹如握着银子。

“手这么凉。”说话间，墨酥将落后他半步的惠黎拉上前，修长手臂紧紧地环住她的肩，顺便用手摸了摸她的脸，整个如同寒冰一样，“你怎么不多穿点，是不是坐公车来的？”

应墨酥是重礼节和体面的，在一众人的目光下，边走边搂着她，估计已经是他在公众场合最大尺度的亲昵了。惠黎不常和他像这样走在很多人的目光里，虽然她已经深深体会到应墨酥对她的爱恋，以前对他暗藏情愫不得回应，他全部在这些日子加倍地弥补、表现出来。

她猜想应墨酥早就知道她来的目的，但还若无其事地嘘寒问暖，差点又要拆掉她今天的立场。故意瞥过头去，不回答他，却看到了悦子的头如同地鼠一样上上下下地闪，不禁觉得好笑，便向悦子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虽然她的脸转过去了，但脸颊肉的舒展证明她在笑。

笑。这下子，墨酥突然有点晃神，她好像很久没有笑了。虽然一直相安无事地同居，夜里也照常行男女之事，可是她已经很久很久不会笑着面对他。

想到这里，他居然开始嫉妒对面无辜的悦子，和自己的女员工争风吃醋起来。

惠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无故加重手上的力道，步伐也加快。

“先坐会儿，我把会开完。”他转身走了几步，又折返，弯下身对着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看向她的眼睛里面有星河一般，“你很少主动来找我，今天不管是为什么事，我都为你来找我而感到开心。”

再直白不过的表达，把惠黎酝酿许久的一腔怨气全然打散，她多次想要喊住他，大声呼叫她来的目的，却不忍心，也不想破坏这静好的气氛。

不知道应墨酥说的“坐会儿”是多久，但是惠黎已经不像来时那样急躁，一个人边喝热茶，边发呆。突然，目光被他办公桌上一张显眼的相框聚拢了去。他一向喜欢极简的布置，从前来时，她记得他的桌上没有太多竖立的装饰品，虽然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她看到了，就产生了挥之不去的好奇，心里想着，如果是应墨酥，会以怎样的心情摆弄这些矫情的东西。

惠黎站起来，朝着那相框走去。照片的年份应该是比较久远了，胶卷洗出来的，边缘稍有曝光，里面是一个短发女孩，坐在庭院里的白色椅子上，因与身边人说话，将脸侧过来，这才被身后的镜头捕捉到脸上那抹羞涩拘谨的微甜笑容。照片里只有那个女孩，身边聊天的人没有入镜。

那是十六岁的她。

惠黎的大脑一瞬空白，她突然想到，自己其实忽略了一个问题：应墨酥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这个问题其实没那么重要，甚至知道了还会徒增烦恼。她难以回想到更多的细节，关于那年那天自己狼狈地在雨中行走，被经过的应墨酥带回他家的囧事。那个时候，她还坚定地把他当作敌人呢。可如今，她知道了他自愿公开的秘密，并且还高调地把它放在桌上。

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现在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可他还是选择了这张相片，一张与现在的她全然无关的少女。这说明了什么呢？他所喜欢的，恐怕只是年少的那份爱而不得吧，他现在偏执不让她自由，也是因为近在咫尺的遗憾吧。所以，问题又来了……

应墨酥真喜欢现在的自己么？

这种想法冒出来的同时，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丝荒凉的笑，正好被推门而入的应墨酥看见。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见自己最近摆上去的相框，一下子猜到了她笑的含义。

“最近收拾你的房间，觉得这照片得出来呼吸呼吸。”他口中的房间，是指他在湖边别墅专为她准备的房间，那个上锁不让别人踏入的房间。他一直希望她搬进去，可是她不肯。

“青春。”惠黎看着照片喃喃，悠悠对上应墨酥的目光，问：“你就这么喜欢以前的我，时时刻刻都要看到？”

“你吃醋？”他挑眉，看着她，走向她。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现在拘着我，根本不是喜欢的表现。”她沉下脸，终于说出了今日来的目的，“我要马上飞到法国，否则就再没机会参加朋友为我努力争取的项目。”

“朋友……呵”他欺身上前，紧紧地盯住她的眼睛，反问，“你现在不想让我拘着，是不是因为不喜欢我？”

他逼得这样近，气息呼在她的脸上，像火焰的碎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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