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夏告诉惠黎，如果这个星期之内她还是没法抵达法国，就没有机会参与筹备已久的翻译项目了。容夏是惠黎留学时期联系比较密切的同级生，三四个月来，她一直为惠黎争取时间，简直比惠黎本人还要着急。当年她力劝惠黎一起留在法国继续读博，描绘了很美的图景，但是说得再动听有人，也无法让惠黎转圜心意。

“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旅人，一直浮躁不安。精神上有一部分，是永远也无法从故乡带来的。”惠黎当时笑中带着忧郁。

容夏听得发懵，在她所阅的同龄人中，惠黎是最稳重自持的，和浮躁一点搭不上边。倒是容夏，常常会在修改论文的过程中失控狂躁，这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惠黎，只要和她在一起，心会很自然地平静下来，磨人的难题仿佛都可以轻易化解。在国外能够找到志同道合的同乡不容易，所以当年容夏在机场送别惠黎后，一个人在原地哭了很久。

方法不是没想过，人实在去不了，可以将需要翻译的资料邮递到国内。可惜出于对知识产权的保护，这个项目不接受远程办公，更何况是跨国办公。

惠黎此时掩饰心急如焚的心态站在前台，仍然轻声细语地说：“我要见应墨酥。”

前台小姐是生面孔，身着春季亮色新款OL装，妆容精致中带点戏剧性的夸张，比脖子白两个色号的粉底一丝不苟地铺了满脸，尤其是那张饱满红唇，是全脸最夺目之所在，再涂多一圈便会溢出来，幸好她在这上面把握了尺度，没造成视觉车祸。

她一张嘴，惠黎能够听出她的实际年龄应该不超过25岁，可惜扮相稍微成熟老气，这似乎是一部分年轻职场女性会误走的一条路，用力过猛。

这位颇具个性的前台小姐翻了翻来访名单，立刻硬邦邦地回道：“你没有预约，见不了。”

“你可以帮我通传一声吗？”惠黎压着心里的不快，尽量温和地问。

“没有预约，通传也没意义，应总每天很忙的。”说完，她的眼睛已经不准备掩饰傲慢的态度，无礼地上下打量着惠黎，轻微地翻了翻白眼。

惠黎一言不发地紧盯着对方，学到了应墨酥压迫伎俩：眼睛要像盯紧猎物一样眨也不眨，带着七分的冷漠和三分的神秘，身板和脖颈直挺挺地连成一条直线，以不卑不亢的姿态在地上生根。

年轻的前台果然很快就经受不住这样的盯梢，自己补了一句：“如果你坚持要见，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在这里等应总下班。”不过她心里嗤笑着，应总连陆景如那样的女人都不屑一顾，陆景如半年实习期满也没得到挽留，更何况是你这样平凡的姿色。想必是应总平日里避之不及的人，电话联系不到，干脆直接上门来找。

她的这些心理活动，也被惠黎看透得七七八八。不过惠黎不屑于就着她的态度争论，作为一个无业人士，她最多的就是时间。既然人家不让她进门，那就等着，总要让应墨酥知道自己的决心，知道她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就这样耗着没过几分钟，玻璃门那里停留了一个身影。惠黎看过去，是不认识的员工。但那员工似乎是认出了自己，打开门禁走出来，用恭敬的语气对惠黎说：“您是来找应总的吗？他现在正在开会。”

“是的，但是我没有预约。”惠黎说。

他像是听到笑话一样，扭头对前台说：“以后记住了，惠黎小姐不需要预约。”

“李哥，你也太区别对待了吧。”那姑娘用力地作出嗔怪地表情，撅起小嘴仿佛受了委屈，不服气地说，“我是按照咱们公司的规矩办事的。”

“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规矩也是人定的。”叫李哥的微微瞪了一眼，转而对惠黎说，“我先带您进去休息室，这会刚开始，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不了，按规矩来，我没有预约，所以还是等应总下班吧。”惠黎借着前台的话茬，其实是想让李哥给应墨酥传递一个信号：让应墨酥出来见她。

“那我进去告诉应总一声。”嘴上说得爽快，实际上小李心里早后悔趟浑水了。

第一个难题就是打断会议。据说今天的会议议题是讨论成立一个新部门，由应总亲自发起。又听说，关于成立新部门的想法，早先就遭到大多数董事的否决，如今能够再被拿出来专门开一次董事会，可见应总的坚决。要游说诸多反对的声音，想必应总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如果在关键时刻推门进去打断，不晓得会不会被应墨酥的目光凌迟。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惠黎在应总心中的地位，那是绝无仅有的独宠。

短短十几步，小李经历了复杂的心理斗争，最终在心中下了个赌注，赌惠黎这个女子能够赢过“神秘的新部门”。

“你要不坐坐吧。”前台虽然隐约明白眼前的女子身份似乎不一般，一时却也改不了傲慢的态度，说话时眼神还是在天上飘着。

惠黎笑了笑，说：“不用。”

“你是应总的家人？”年轻小姑娘到底憋不住好奇。

“不是。”

“女朋友”三个字都悬在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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