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旧怨闺心

人间四月，芳谢微雨，鸿雁折枝银杯，一杯重碧，清而不薄，厚而不浊。

重碧淡淡碧色，初入口中，是清新的甘，唇齿喉间却一回辛涩，二回甘醇，绵密而悠长，渐渐令人放松了心脾。

茶如人，世间一切，于有法无法，有相无相；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暮春的午后，于酌之后，最宜憩。

黄昏，殿里弥散着淡淡的香味，她长裙拖地，长发散在肩上，沐浴着落日的余辉昏昏欲睡，灵素悄无声息的进来，附耳道：

“主子，元音公主携子求见”

榻上的美人眼睑微动，然后缓缓地睁开清灵的眸。

夜翎与元音公主两两相对，一时却是静默无言。

承嗣乖巧地站在母亲身后，年纪，却是难得的沉稳，夜翎眼里闪过一丝激赏。

“灵素，本宫与公主有要事相商，你陪着承嗣去找瑾儿玩——”

对于元音的来意，夜翎早已明了，她见元音公主的神色，便体贴的支开所有人，大殿里只剩下她俩——

元音公主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自从嫁到赫连，几乎就是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平常除非宫宴，她甚少出席，今日这般来找她，必然是因为她多灾多难的母国。

看着皇后如神女一般的脸，元音稍稍颦眉，退了一步，有丝犹豫着开口：

“皇后！妾身今日冒然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夜翎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只淡淡地：

“公主的来意本宫猜得到，不过，此事波及太大，已非你我之力能周旋，前几日朝会，朝中两派各持己见，争论不休，陛下又至今尚无决断，现在四国纷争，好比一场豪赌，最终利益的权衡将是最大的变数，恐怕有些东西，你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静观其变了——”

听出几分弦外之音的元音脸色一白，她低下头，想了又想，方才鼓起勇气，扬起秀致端庄的脸，涩然轻声道：

“妾身明白，只是身为西齐公主，妾身能够为母国所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夜翎看着夜雾般迷茫的湿意从她秋湖潋滟的眼眸中一点一点升起，按捺住心中的几分恻隐，静静地道：

“公主的苦衷本宫能够体谅，身在赫连却心系母国，倒也难为你了——”

元音公主抬眸，见皇后如冰玉般平静莫测的面容和毫无波澜的眼眸，不禁悲从中来：

“娘娘，如果真有一天赫连与西齐再次兵戎相见，将军他又要不得不征讨我的母国，妾身也会随他出征，只是心中放不下嗣儿，他还那么——还望娘娘能够照拂于他——”

话未尽，音已哽咽。

夜翎颔首，清澈的眼眸如阳光下一眼见底的池水，她看向满目凄凉的元音，一字一句地道：

“嗣儿于你就如瑾儿于我，公主放心，只要本宫在一天，就会照拂嗣儿一天——”

听到了皇后的保证，元音公主惨淡地笑了笑，为人妻，为人女，为人母，她已经尽量做到最好——

夜翎静静地看着元音公主婀娜的身影，于暮色中渐行渐远——

大殿空旷，盛粲的琉璃宫灯烧不尽的鼎鼎繁华，纠结着冉冉荧火，照着那殿内的孤影，迤逦至暮春的黎明。

春夜寂寂，屋内，儿臂粗细的宫烛烧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把玉暖兰栋辉映得恍如白昼。

夜晚是夜翎最为享受的时刻，静谧的沉寂，隔着袅袅氤氲的白雾气，她如瀑的长发飘浮在水中，如绝美的水墨云烟。

灵素娴熟地将玫瑰花瓣轻轻地洒向瑶池，轻轻的道：

“娘娘，公主她也是可怜人——”

当年西齐战败将其献媚于天朝，如今兵戈又起，她一介弱女子却要在家国与母国之间苦苦煎熬。

“这就是命——”女子闭着眼，幽幽的叹息声却久久的回荡在豪奢却冰凉的宫殿里。

深夜，夜翎安躺在榻上，睁着眼睛，听着玉竹滴水声声清响，一直到月上中天，一直到东方泛白。

竟是一夜无眠。

夜翎看着手下的棋局，不由得蹙眉，在这片看似祥和的棋局中又隐藏了多少如履薄冰的谋略和杀机，她轻轻地收起一片白子，若有所思地看向黑子：

“灵素，如今各国的局势，就如这盘棋？”

灵素垂眸，心中一片了然。

夜翎执棋轻叩棋盘：

“乌赫，西齐，图梯，南蛮，个个皆有争心，不争则亡，这几日，朝廷上风云诡谲，陛下的心境可想而知，他一贯强硬，厌恶朝中旧贵那套中庸守成之法，却不知，战乱起，百姓苦，乌孙别哲此人狡诈如蛇，又极负耐性，如今他又突然按兵不动，无非就是想暂时坐观局势，顺势而逐一蚕食，妄图联合图梯灭西齐，再把我们拖进战争泥沼，现如今这太平日子，恐怕是难再有了——”

灵素怔了许久，方呐呐地：

“娘娘不必过于忧心，朝中能人比比，定能为陛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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