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进夜，天空浓浓盖了乌云，却是见不得半丝雨水，只将这夜色挂的暗墨难寻。这处小院，本也谈不上宽不宽广，心中恍惚，便是没有胃口可言。破军寻出门来，在这院落立住了身子，这般深深吸了一气，夜色浓稠，穹无星斗，唯是见了这窗口透出几点摇曳的光色，这般连风也散了。

长长一叹，只将那一身的残念消散在漆黑之中。如今方是觉悟，却毕竟晚了。心中萧索烦闷，却不知又能如何？凭自是那无力的感概：师父，师娘，师兄。再是长长叹念，将那脑海拨开几分明确，迎来的便是往日时间的画境：若是没有随着杨痕往治伤，师父他们，可能安好？若是。这般只觉悔恨，可到底是无能为力：皇子皇子，便是皇子二字，断了这二十年的念想，断了这二十载的时间。天燎，认真就这般没了。

再是顾念，凭空自伤，那眼角依稀泛起光来，便是只能强忍，好让他停在眼眶莫来。房门开了，“吱呀”是这木声。破军回了眼，看是月儿探出了门，心中再是一叹：月儿，如今自己已是无处可往，这丫头又当如何？

“师父，你，还好吗？”

破军微微带了带笑，迎着这难寻指尖的天气，便瞧缓缓而来之人。此刻只得但自点头，天燎便是已经这般，便是如今这般。

“师父，你，别那么难过了。”月儿来至身前，只在破军一旁定了定身子，却是不敢胡乱开口，眼中涩涩瞧往：师父这样子容貌，还不如那种木木呆呆的叫人放心呢。

“我没事了，只是，只是事出忽然，有些。”再是说道，却接不出言语来了，破军转眼看看这丫头，本来相识，也有岁余时间。

“师父，晚上你吃的少，我给你留了些吃的，你，饿不饿呀？”

“我没事，不饿。”破军再是看看月儿，今夜漆黑，瞧不得婵娟光荣，这姑娘，却比月色来的叫人心热，“师父没什么胃口。”

“噢。”月儿再是瞧瞧破军，看他脸色淡笑，又不知他在笑些什么，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紧张，“师父，你，真的没事了吗？”

“旧人已逝，总叫我难过两天吧。”

“不不不，师父，我，我没有不让你难过的意思。我，我只是担心你。”

再是浅涩酸笑罢了，破军接口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噢，那，那你需要什么，和我说？”月儿再是瞧他，只见师父这等神情，说不清该如何往劝，又不知该怎样开口。只感到若是不说话了，才是叫人更加难过。

“我没什么需要的。月儿，日后你往何处往？”

“啊？我呀。师父不用管我的，我现在只是担心你，还没想过别的。”

“嗯。”破军便此一应，将这头回了，远远看了看漆黑的院门，此刻也瞧不出什么样子容貌，只道这眼睛有了往处，人便少了相思而已。月儿在旁瞧了瞧，也不敢打断他，正是左右为难，却听了房门再是开阖，墨兰姐和二哥也从方才那屋子出来了。

只说自吃了晚餐，破军便想一个人静静。杨痕往了墨兰那屋，想与她商议此事，月儿担心师父，反是自己先出了门来。此刻四人又凑到一起，却是这般样子容貌。

“师父。”杨痕脚下动来，先是打了招呼，破军只在嘴里“嗯”了一句，眼力便随这对男女来了眼前。四人只是如此，在这漆黑如墨的院中呆呆站着，一句话也未曾说过。站得久些，破军也不知是心中酸软无力，还是这脚下疲软难耐，便是那般一叹，席地落了身子。三人瞧他，也是随身坐下，不曾开口言语。

待得片刻，破军只感得手臂被人轻触，微微转头，见是一个酒葫芦到了眼前，正是日里黑衣人惯带的。这般自杨痕手中接来，将这葫芦嘴打开，往嘴里小送一口，脑海又是回念往日，念起那时杨痕躺在床上，与黑衣人对饮至天明，自己毕竟不胜酒力。想不到时过境迁，黑衣人却是自己的叔父。

手中一沉，那葫芦便被杨痕取往，破军随口道了句：“你别喝了，伤恰好。”

“没事，少喝点酒，对这经络有利益。”

二人再是无言片刻，杨痕将酒递回破军手中，这才开口：“师父，要不我们四人一同往寻墨兰的娘亲吧。日后再找一个利益所，离开这里。”

酒水进口，喘是一气，破军微微念念：“杨痕，我真的，逃得掉吗？”

“事在人为，若是师父有心离开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我必定帮你。”

这般只是自嘲，破军将这口中喝出苦涩，便是一言不发。萧索静默片刻，方才听了墨兰开口：“师父，要不我们往铸剑山庄吧。叔父是巨门剑圣，婶婶也是天燎的人，多少算是个照顾。”

破军再是长吸一气，那心中无力泛起：难道自己想往何处，便真的能往吗？墨兰不知自己的身世，杨痕却又瞧得这般简略，若是认真这般简略，天燎如何会说没就没了？师父那等武艺，竟也，也这般说没就没了。再是哽了片刻，将这气味吐出胸来，破军摇了摇头，不曾言语，不曾说话，只觉这前路茫茫，竟是半分也看不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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