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群贤毕至沽酒待月(3/4)

作品:《铁齿铜牙金小楼

,这些上天所赋,父母所赐的本性都要剥削干净,这‘人’字儿还有什么趣味?咱们这屋里现放着两个状元,我不敢说什么,但乾隆年间有个状元庄友恭,是个温厚端凝的人,一看榜,中了状元,人疯了!为甚么?他是‘第一人’,这个虚骄之气壅塞了心窍,迷失了本性。这是官场无药可医之病;我在上司那里卑躬屈膝,递手本,赔笑脸,甚至看宪太太脸色行事。这吃了亏,回到衙里,这一切都从下属那里找补,看别人在自己面前阿谀奉迎,递手本,赔笑脸……”良弼说着,便笑。

翁同龢自嘲地一笑,说道:“正所谓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金小楼道:“我以为不能一概而论。良弼看得还是偏了些。自古忠臣孝子,烈夫烈妇,上忠于社稷君王,下耽于民生疾苦,处庙堂之高虑江湖之远的忠志之士还是有的。十年寒窗,一朝得中,匡君扶民而荣宗耀祖,也似乎不可一笔抹倒。大丈夫出将入相,为君国效命,也是一生事业!”他抑扬顿挫,说得振振有词。

“金小楼说的都是三代以下盛世的事,自秦汉以来,这种君臣际会风云,匡国扶民,善始全忠的,愈来愈少,风气也愈来愈下。”徐郙拈须沉吟,仿佛不胜感慨。

“齐威王屈尊趋士,士可以傲君王的,现在没有。”

“晋文公受先轸唾面之辱,奖其忠勇而不计其小过,现在没有。”

“绛侯周勃入汉为威武侯,又为丞相,秉国三十四年,一遭谗言为阶下囚,连奏章都递不上去,要走狱卒的门路。”

“郭汾阳平过安史之乱,那是多大的功业?可每接诏书,都吓得胆战心惊。”

“说这些太远,就本朝来讲,名相如索额图、明珠、熊赐履、高士奇,名将如鳌拜、图海、周培公、年羹尧、肃顺端华等,都曾在明君麾下建过功立过业,但一个个都倒了。”

“有的死,有的罢,有的流放,家败人散星云凋零。这不是皇上不英明,也不是他们不能干,不忠诚,我看这是气数。”

“人活在这个‘气数’里头,再精明,再聪颖,再忠心耿耿,但逃不脱这‘气数’的摆布,小气数还归了大气数管。”

“良弼先生《关外杂俎》里,有句诗词说‘望学廷弼为督左,却嫌无识空引弓’,实在是勘透人情洞穿世事之言!”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是凡人永远弄不清的道理,方才说到良弼才高贫寒,说到照应,那其实是‘炎凉’两个字,人未必都炎凉,但大家都在翻筋斗,有点得一日过一日;能自乐,且自乐,顾不得‘与人共乐’也是有的。”

“傅家祖上从龙入关的,当年多么富有、显赫尊贵,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抄了家,死的、逃的、囚的、禁的、流放的、遁入空门的、与人为奴的,不都是命运使然么!”

“再说黄自元、王光祖二位兄弟,令先祖英都是朝廷命官,败下来也就败了——你们不要难过,气数就这样,在朝的,在座的,我们往后看,这种傀儡戏还是要演下去。”

“这也不是‘势利’两个字能说得清的,如果人人势利眼,你是状元,我当过探花,他是将军,陆润庠是失意书生,怎么会都聚在这个风雪破屋里来?”他话音刚落,傅良弼击盂而歌: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令宵红绢帐底卧鸳鸯——”

他的声音忽然拔高,变得亢奋昂扬: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他眼中迸出豆大的泪珠,闭上了双眼,声声泣绝,凄幽不可卒闻: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唱至此处箸停歌止,四座已一片唏嘘。

不知过了多久,陆润庠才憬悟过来,问道:“这是曹雪芹的《好了歌注》罢?写绝了,你也唱绝了。大家当为此曲浮一大白!”

于是六人一齐举杯,望着良弼饮了下去。

陆润庠道:“曹公的《红楼梦》必然流传千古。其中《好了歌注》不容易写,雅不得、俗不得,轻不得、重不得,柔不得,刚也不得。‘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说的就是柳湘莲?‘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一定是雨村公一干人了。那么‘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的又是谁?我可断不出来了!”

良弼此时才从歌曲中回过神来,笑道:“是谁的缘分就是谁的。今天几位贤兄弟在这里议王侯将相废兴之道,这曲儿也正好适合,只是调子颓唐,有点扫了官场朋友的兴,聊作警世醒语不亦可乎?”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嗯!”金小楼笑着看翁同龢一眼,说道:“改一改,改一改!改成‘因嫌纱帽小,皮条儿拉得忙,你下场,我上场,你若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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