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天街。

东南一道霞光映亮皇城半壁，道路宽阔，两侧皆是正准备开张的铺户。微凉晨风轻抚，青冥之上偶有飞鸟掠过，瞬时无踪。

二人二骑远远行来，信马悠然，蹄音细碎，在朝阳尽头缓缓行过，更显得天街四下静谧，空荡苍凉。

“玄渊兄骑术较之三年以前更为精进了。”

桓芳毅未着重铠，换了一身靛蓝的绸缎便服，他燕颔虎颈，面上棱角分明，神情坚毅，只是眼中积了些风霜雕琢留下的影子。

“你也不差。右骁卫上将军依旧是勇冠当世，无人能匹。”

芳毅笑道：“如今可切勿这样讲了。若不是你还待见我，谁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世人尽道燕政是个冠绝天下的飞将军。”

“燕政？”

他才多大岁数，怎的这三年便如此功成名就了。

芳毅叹道：“正是那三姓家奴。”

他说的是燕政故事。

玄渊对此事亦早有耳闻，燕政本衡州人，是当时世居衡州的永兴王任季峥门客，后一纸文书上达麟阁，诬告任季峥谋反。当初虽无证据，皇帝仍下令削夺王位，降任季峥为衡州刺史。

打那以后，燕政越级迁升，直擢为从三品归德将军，入京后迅速与时太子太师萧齐相结，娶萧齐之女为正妻。

两年前，燕政不知怎的，反了萧齐，投靠梁王彦景宣。不几日便升为右金吾卫上将军，荣耀当朝。

他曾侍三主，故而芳毅称其为三姓家奴。

玄渊道：“你这般说，倒讲得他像是吕奉先了。”

芳毅笑道：“吕布虽愚蠢，但确实骁冠群雄——燕政不过无耻小儿，还比不得他。”

那马走得极慢，玄渊也不催赶，连缰绳也放下了，索性让它自己散步。

只听芳毅续道：“这两年你不在京中，有些事还不晓得。燕政跟了梁王，做下不少缺德事。前日我过霖亭丞相，他还说起，不可与之争锋，恐怕中秋宴上太子作诗，另有缘故。”

玄渊道：“霖亭之言有理。太子彦景寅博学多闻，虽然向来不满皇帝所为，却也不至于当着众臣的面公然让皇帝下不来台。”

“还有一事，我须说给你知道。”

“怎么。”

“赵文奇。”

玄渊尚未问他详情，但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芳毅见他眼中初是略疑惑，瞬时变为了释疑，只是当他仔细分辨那眼神，忽然发觉了匿在深处的几分狠绝之意，不觉有些敬畏。上次见到他如此神色，还是在数年前他看见进京述职的宗楚晏那一日。

远处快步奔来一个人，正是怀镜。

待他近前来，玄渊见他双睫微颤，显是有些慌乱，但仍在强作镇定。

玄渊知怀镜奔了一路，不便言语，便问道：“召我进宫？”

怀镜点头道：“不止。”

怀镜赶紧喘了两口气，怕耽误了正事。

“皇帝立梁王彦景宣为太子了。”

早知会如此。

但这消息还是来得太快了些。

太快了。

快得让他心里一沉。

她最终还是将怀疑的矛头对准了自己。

嵇鲁给了金子要收买馆丞毒死萧齐，玄渊自打一开始便知道这事定是梁王让他干的。

自然，皇帝也知道。

如今，皇帝这是选了哪个都不相信，哪个都不依靠，让他们自己先斗着，她想作个渔翁，以观祸败。

“见我不在，传我进宫的内侍有什么反应？”

“并无反应。奴才跟他们说，小姐芷兰想吃扬州杏花糕了，虽然这时辰外头铺子大半没开，但您还是外出给小姐碰碰运气去了，许过不多久便回来。这些人先回宫交差，让我看见主子回去就立刻叫进宫里去。”

“你做的好。想必你撒这谎，出来前已经包了糕了？”

怀镜一笑，道：“都说您是神人，果真一点不差。”

他自怀里掏出个纸包，还用草绳拴着。

玄渊接过，拿在手里摸了下，道：“你这一路过来，糕竟没碎，实属不易。”

“奴才做惯了这杏花糕，手艺精进着呢，揣一天都不坏。”

玄渊对芳毅道：“韬光晦迹，以待来日。我明日再去见霖亭，若有事，还是夜里来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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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宫明堂稍得了些并不常见的清静。淡淡金光自斜开的交窗落进，别有沉静感觉。皇帝坐在椅上闲闲翻着册诗集，宁淑公主侍坐。黯淡金色光中，皇帝向宁淑看去，见她指如葱根，正一手支颐，笑靥动人，皇帝又见她目视窗外，眼含秋波，双目盈盈，似是想到了什么极高兴的事。

皇帝放下诗集，问道：“宁淑，你在想什么？”

宁淑被皇帝吓了一跳，立即回过神来，但她脸上微笑尚未退去，也知晓必是给皇帝看见了，一时羞涩，不禁面上染了绯色，低下头去。

皇帝道：“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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