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光芒洒在被鞋底磨得光亮的青石板上，好像铺上了一片片的金箔。宁子夜踏着金箔般的阳光慢慢走进了东二巷，先去了王婆子家。

王婆子其人，平日里帮着穷苦妇人揽些缝补洗浆的活计，从中获得一笔抽成，同时又是接生婆和神婆子，在玉河县城也算小有名声。

宁子夜“吱呀”一声推开门，一股腥味就扑面而来，她打量一圈，在院子一角的晾衣杆上瞧见了了两团黑乎乎的紫河车，没见到王婆子其人，忍不住皱了皱眉毛，拍门喊道：“王婆，在家吗？衣服给你！”

王婆子的房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一条缝，那婆子从门缝露出半张脸，见是宁子夜，忍不住一缩脖子，一边摸索着系裤腰带一边上下把她打量了个来回，开口问道：“今天这么快就回来了？”

宁子夜双眉微拧，别过脸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空地，漫不经心地回她：“平时不也该是这会儿吗？”

东三巷早有传言王婆子和郑甲的爹胡混在一起，宁子夜看见王婆子衣衫不整的样子，又从窗户里看见房里头还有个黑乎乎的人影，不禁暗骂一声晦气。

王婆子抖索半天穿好了衣服，从怀里摸出四个铜子递给了宁子夜。看宁子夜接了钱转身就走，王婆子又忍不住喊她：“你今天洗衣服，就没遇到什么人吗？”

宁子夜停住脚，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回道：“别说人了，鬼也没见到一只呢！”晌午那事儿，要说不是王婆子捣的鬼，那才真是见鬼了呢。

王婆子觉得不对劲，今早特地嘱咐过郑甲，中午的时候去城外河边能找到宁子夜，可是宁子夜却没事人一样的回来了。她看着宁子夜的背影暗自咬牙。

却见这时宁子夜走到了巷子口，忽地冲着东一巷喊了一嗓子：“郑婆！你家老头在王翠翠的屋里，裤带还没系上哪！”

东一巷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郑老头，狗改不了吃屎，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巷子里一扇门哐当一声被推开，郑婆子气势汹汹地窜了出来，扭头冲进了东二巷。

王婆子吓得脖子一缩，郑甲的爹提着裤子一猫腰就从她的身边钻出门去，一眼看见炮弹般冲过来的郑婆子，忙的撒腿就跑。

“王翠翠，我跟你拼了！”郑婆子一把薅住了王婆子的头发，蒲扇般的大巴掌糊了上去，王婆子被打的眼冒金星，一时间也顾不得别的，只能揪住郑婆子的衣领和她厮打在一起。

东二巷打得热闹，宁子夜早已离开了捉三现场，慢腾腾往东三巷走去。这是城东三条巷子中最穷的一条巷子，里面住着宁家三口人，一户来京赶考考了七八次没考上的举子一家人，还有靠给人打散工和浆洗缝补度日的七八户人家。

刚到巷子口，迎面就奔来了血糊糊的一个人。宁子夜吓了一跳连忙闪开，这才看清是那户赶考举子家的媳妇。她的婆婆，举人的老娘，正拿着菜刀老远儿颠颠地追上来。

“站住你这不生蛋还占着窝的母鸡，敢挑拨我儿子护着你，看我今天不砍死你这小贱蹄子，我看看谁敢拦着我！”老太太声若洪钟地骂。

宁子夜微微屏住了呼吸，一眼就看到举人媳妇的脸上又多了四五刀新鲜的血口子，新旧刀疤交叠，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那媳妇一看是她，也不说话，看了后面的老太太一眼，继续撒腿跑路。

宁子夜避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踢着墙边的小石子和烂菜帮子，奔过来的老太太一个不小心，脚踩在烂菜帮子上“刺溜”一下子来了个一字马，手里的菜刀也飞了出去。老太太倒抽了一口凉气，两眼泪汪汪保持着姿势，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只剩下一个背影，顿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弱小、无助、可怜。

宁子夜悄悄收脚，放过了墙边的小石子和其他的烂菜帮子，慢慢地回家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宁家的两扇带裂缝的木门敞开着，宁老爹就坐在正屋里抽着土烟。

正屋旁边一间是宁老爹的房间，另一间曾经隔成两部分，一边是宁子夜的，一边是哥哥宁桂的，大约两年前宁桂开始跟着私塾的先生读书，闹着要一间书房，宁子夜就被迫从房间搬了出来，暂时在厨房的柴火堆旁边住下来，这一住就住到了现在。

宁子夜进了门，先喊了声“爹”，见宁老爹冲她抬了抬下巴，立刻乖巧地说道：“爹，我先去做饭。”

宁老爹起身进了自己房间，从屋子里拿出一布袋馍馍，一小碗切好的腊肉和一块冬瓜出来，宁子夜接了过来，不敢再多停留，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丫丫，你今天洗衣服的钱呢？”宁老爹问。宁子夜手一顿，赶忙把馍馍腊肉和冬瓜腾在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来四个铜子，递到了宁老爹的手里。

“去吧！别偷吃。”宁老爹挥了挥手，慢腾腾地走回正屋去。宁子夜悄悄舒了口气，抱着东西钻进了厨房里。

宁子夜捋起袖子，先往大铁锅里加水，用高粱穗做的刷子洗刷一遍，把水舀出来倒掉，然后灶膛里加柴把锅烧热，把腊肉一片片放进锅里，小火慢慢地熬出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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