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十分诡异的安静，所有高层都朝他看过来，他面容非常严正附耳对纪容恪说了句什么，内容未几，一句话而已，仅仅五个字，可这五个字让安静淡定的纪容恪瞬间脸色大变，他如同一道闪电，一到飓风，迅速到一眨眼就蹿天而起，甚至来不及看清他身影，便弹出了几米之外。

他奔跑出门时由于过火激动和快速，胯骨狠狠撞上了会议桌，发出砰地一声闷响，吓得间隔他最近的两名高层身子一抖，那声音听着都疼，可纪容恪似乎没有感到，他全部人都懵了，看眼神就知道，凝固得只知道闷头冲。

他壮大的内力和冲击震得整张桌子都晃了晃，天花板上的吊灯似乎随时都要坠落下来，纪容恪甚至没有对大家说一声散会，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散得无影无踪，留下半杯没喝完的冷却的茶水。

冯锦这辈子就没睡过这么久，她似乎把后半辈子所有的觉都睡够了，她在昏睡中怎么都醒不过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她，不断将她向后拖，让她拨不开那层迷雾，走不出往便只能陷在其中。

她梦到了一个女菩萨，那菩萨和西游记里的南海观音一模一样，浑身雪白的袈裟，宽大的耳垂和明亮的眼睛，眉心点缀了象征佛教的朱砂，她站在高高的云端上捧着宝瓶，声音十分温柔询问冯锦，你还想不想回往。

冯锦跌坐在草坪上，她呆呆的看着那万丈佛光，金灿灿的迷了她眼睛。

她这辈子做过很多事，也信过很多东西，但大多中途而废，保持不了几天就失往兴趣，除了她深爱纪容恪是最大的执念外，她唯一保持最久的事就是信佛了，她当时险些哭出来，匍匐在地上叩首跪拜，她说，“信女不知道该不该回往。”

菩萨问她为什么，她仰面盯着坐莲后面的金光，“信女感到苦。这人世间太苦了，都说苦海无涯，苍生普渡，可为什么没有人来渡我，是上苍把我忘了吗。”

这个中滋味认真只有尝到了的人才知道有多苦。

整整八年，八年间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她曾耗光了自己全部勇气往闯一场她想要的爱情，现在她不再年轻，她软弱了，胆怯了。她想躲起来，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天涯天涯，躲得彻彻底底。

菩萨指尖捻着一串佛珠，声音十分安静说，“苦海有涯，你回头看就是涯。”

冯锦怔了怔，她下意识回头看，那一片苍茫的海面上波涛汹涌，礁石被海浪湮没，硕大的日头仿佛要将全部宇宙吞噬。她低低呢喃了一声没有涯，她再转头看时，眼前空空荡荡，除了那漫无边际的白雾，再看不到任何东西。仿佛又是一场梦，荒谬如她的人生。

她像是从海水里刚被捞起来，浑身都湿透，分不清那是汗还是什么，她睁开眼睛，视线里没有熟悉的铁窗，没有紧锁的大门，没有脸色憔悴沉默的女犯，更没有毫无阳光的四壁。有她最爱的吊灯，浅蓝色的海洋窗纱，还有柔软宽大的床，和逐一的相片。她愕然间瞪大了眼睛，适应了好久好久，她脑海里两拨壮丽的色彩激烈撞击着，将漫长的岁月集合到一起，仿若一场黑白老电影，无数名字与脸孔交替变换涌现在片尾，快得她且来不及看清，便已经消散在眼前。

那是怎样的时间，是怎样的爱恨情仇，将她的残暴记忆吞噬掉，怕她会哭会闹，怕她会痛会吵，却唯独不会笑。

她笑不出来，她为此哀伤了半个世纪，她世界里早已是由南向北咆哮猖狂的风雪。

那放映机太古老，含混的碟片在她瞳孔内聚焦，终极定格在某年某月。

冯锦就这么苏醒了，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一如她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

她似乎总是这样安静，静到让纪容恪畏惧，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将趁人毫无戒备做出令他悔恨不及的事。

她像是一具骷髅，苍瘦得不堪进目，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已经不能再轻了，可他还是听到嘎吱一声，仿佛被碰碎了。

他手在发抖啊，这是等了多漫长的久别重逢，这是多让人伤感又晦涩的再相见，她呆滞的面庞，枯燥的头发，还有她那般陌生的眼力，她看他如此冷清，似乎从不曾认识过，又似乎她心如逝世灰，竟不带着一丝波动。

如纪容恪这般高大自负的男人，也忽然失了主意，这是怎么了，她怎么冷得这么可怕。

他紧抿薄唇说不出一句话，他怕惊扰了她，怕她像蝴蝶倏地一下飞走了，更怕他张口后，她面容冷淡问他你是谁。他想他真的会疯吧，他已经濒临发疯的边沿了，只差最后那一下，就可以把他推进这宏大幽深的炼狱。

他只本能的逝世逝世握住她指尖，凉如冰，冷得让他禁不住发抖，他愁得一秒之间鬓角染满了白霜，他心慌于冯锦逝世寂的凝视，心慌于她下垂的唇角挤不出半点笑意。

很久，她沙哑的喉咙忽然咳了咳，咳出一口清痰，他被那尖细又微弱的声音骤然惊得回神，他抬眸看了一眼冯锦紧蹙的黛眉，她似乎很苦楚，手指从他掌心内抽出脱落于床畔，他立即起身要为她倒水，手忙脚乱间踢倒了身后的椅子，椅子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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