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

锈铁的厚重大门在被他背后封闭，他看看四周，这里是远郊，荒无人烟，进眼都是葱绿到处树和草。

哪有人来接他？

他低头笑笑，凭着不太清楚的记忆朝着某个方向走往。

他的心情很温和，十二年的牢狱之苦早就磨平了他所有尖锐和菱角，他像一块玄铁泡进硫磺水里，被洗涤往了所有戾气和杀气。

走了一个下午，他终于走到近郊那栋木屋——几十年前陆恒止为他母亲搭建的那栋木屋。（291）

木屋在陆老先生逝世后就没有人再打理过，已经很荒废残破，只有院子里那棵枇杷树还活力勃勃，树下萧月的宅兆上也长了很多杂草，萧晨走了过往，跪在墓前，警惕地除往坟上的杂草野花。

“不是说下午三点才开释吗？怎么我到的时候你已经走了？还好我猜到你会来这里，要不然回都不知道往哪里找你。”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声，嗓音像冰泉水似的清冽，夹带一点笑意。

萧晨顿了顿，转头一看——果然是他——厉南衍。

厉南衍唇边噙着点笑看他，萧晨身上穿的还是当年进狱时的衣服，清瘦了很多，只是他的基因里有萧家人的上风，年近半百，面上却没有年纪那么沧桑。

男人之间的情义总是比较坦荡和潇洒，一个拥抱就足够表达所有。

厉南衍带了来两瓶啤酒，两人就坐在木屋的门槛上喝。

萧晨看了他一眼问：“不是说再也不会回榕城吗？”

厉南衍笑了一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破个例。”

“什么事？”

厉南衍将一个手提袋放到他眼前，喝了一口啤酒，道：“带子里是一套新衣服，还有一张机票。”

萧晨拿起机票，看到了目标地，眼力闪了闪。

“她还在等你，往找她吧。”

江南那边有个傻子，一直都在等他回往呢。

……

长江之南是江南，江南之东是苏州，苏州不管是园林山水还是历史人文都自成一派，走在大街上，进耳的吴语软糯婉转，动人得像朝露落进太湖的潺潺水声。

苏州有一个小村，全村都是靠长江捕鱼而活，也有小渔乡之称，白天男人们出海捕鱼，女人们就在家门口织网，村里村外都是安详而静谧。

萧晨时隔十二年再走上这片土地，蓝本温和的心情忽然间汹涌湍急，他喉咙转动了两下，凭着记忆找到了当年那条小巷子。

很巧的，他要找的那个傻子就坐在门口织网。

织了那么多年的网，她还是不会穿线，就看她一手拿着鱼骨做成的针，将针孔对着太阳，眯着眼睛眼睛，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可老半天过往，还是没穿过。

傻子赌气了，将鱼骨针丢在地上，瘪着嘴委屈得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

傻子是真傻子，父亲在一次出海捕鱼意外丧生，母亲带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逃离了渔村，那时候她才十岁，只能随着年老的外婆，她十三岁那年外婆也逝世了，孤苦伶仃的傻子就吃百家饭长大。

他认识她，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那时萧晨碰到仇家追杀，误打误撞进了渔村，在放弃的破屋子里躲三天三夜，没吃没喝，饿得不行，恰好傻子途经，他就抢了傻子的包子，傻子就在他眼前哭成了花猫……然后他们的缘分就莫名其妙的开端了。

回想起往事，萧晨低眉一笑，走过往捡起那根针：“不是教过你吗？穿线要冷静，要耐心。”

傻子一直记着他的声音，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她愣愣地抬开端，中庸之道对上男人温和的眉眼。

他的眼角有几道岁月留下的褶皱，每一条都写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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