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元央收回视线，转过身，对她这话毫不意外，只不咸不淡道：“小选之事，她与朕说了。”

清河一听急切从他身后绕到面前，跟他面对面，紧盯他的眼睛：“结果呢”

罗元央被她堵住了去路，只得抬眼看她：“结果自是如你所愿。”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但却击中清河心中最想要的答案。但她也知清河殿两人闹得不愉快，不过此时虽有疑惑，却是所想之事成真之喜：“你答应了？”

罗元央瞧她满脸欣喜，不由得眼中讽刺一笑，“朕是答应了，那是因为她说出来了。可央央知朕，了解朕，明白朕不愿，所以她替朕改了答案。”

罗元央清楚地看到眼前还满脸喜色的人，在他话落，脸上的笑统统变成清河殿之神色。身上自带善光，满脸慈悲，眼里含着无法融入黑暗的神色，她注定是这宫里的菩萨，是宫里的救世主。

可她忘了，她是公主，她是大昭的公主，是皇家儿女，最不该有的便是善良。

果不其然，他又听到了他从小到大最常听的一句话，和映在心里的语气。

她说：“小九，你不该是这样的。”

罗元央神色淡漠，已经对她这种强加在别人身上的善意感到麻木：“那朕该是怎样的？”

罗元央看着她张了张嘴，忽然加大声音，抢在她前头又道：“如若朕这个皇帝做的不如阿姐的意，那阿姐可以联合你最爱的、最亲近的、最信任的太后，夺走这个龙椅。到那时，阿姐想怎么发挥你那恶心的善意就怎么发挥，无一人拦你，到那时朕才会解脱吧？”

清河被他这番话给吓着了，不仅是他突然拔高的声音，更是他话语中的赤|裸。

清河受伤地看着他，“小九，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啊，你、你怎可这般说话，这般侮辱阿姐和太后？”

罗元央觉得自己错了，他就不该跟她说话，不该觉得她能听懂话，更不该再给她机会说这些令人火大且哀哀戚戚的话。罗元央深呼一口气，扯着笑：“你还知道你我是一母同胞啊？朕倒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还是说，这么些年来，你一直把慈宁宫的那个人当做母亲了？”

可见他是气急了，竟连阿姐都不称了。

清河听他话就想解释，可罗元央已经不想再同她说话了，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踏出院子，归入竹林。

清河站在原地，看着他失望的背影，咬着唇，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罗元央走到竹屋前，却没进去。眼下带着一身怒气，进去怕是惹得她担心追问。她今日才接触阿姐，必是会被阿姐的表面给蒙骗了，认为其是个善良可人的，却不知她善良之下却是隐藏着食人的花。

他想给阿姐一些尊严，不想亲手揭穿她的真面目，哪怕这个真面目，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罗元央看着远处的竹林，半晌讽刺地笑了笑。

他的亲阿姐，竟从头到尾都未曾在意过他的意愿。

就这么在小雨之下站了许久，陈公公端着药来了。

陈公公一进竹林就见皇上伫立着淋雨，不由得加快脚步走到罗元央面前，“皇上您怎的在这淋着雨不进去？”

说着抬头望了望天，“这雨啊，怕是快停了。”

罗元央看他一眼，微抬下巴也跟着看了看天，小雨滴就这么砸进眼里，罗元央不适地眨了眨眼，又睁开。

约微一眨眼的时间，罗元央低下头从陈公公手里把药接过来，陈公公被他的举动唤醒了，从天上移开视线，转到罗元央身上。

“哎呦，奴才失仪了。”陈公公说着躬身请罪。

罗元央淡淡道：“无碍，下去吧。”

陈公公应着刚想退下，罗元央又叫住他：“陈公。”

陈公公微微抬眼看他，抿着笑。

陈公公是罗元央年幼时便跟在他身边了，小时候会尊敬地叫一声陈公，自长大后，便像隔着什么一般，从未叫过他一声陈公。

只是刚刚突然发现，陈公已经年老，不再是当初刚在他身边侍奉时的少年状了。

罗元央看着他满脸的皱纹，久违地放缓了语气：“陈公可是准备让干儿子接班？”

陈公公笑着回答：“是，奴才已然年老，行走迟缓，身子也逐渐不好。往后侍奉您怕是不麻利，惹得您心烦，那小太监名唤陈如是，随奴才的姓，继奴才的职。此人虽有些蠢笨，但好在手脚麻利，定能侍奉好您。”

罗元央点点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为：“辛苦了。”

陈公公笑得脸都皱了，“皇上说的哪里话，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荣幸。”

陈公公话落，收敛了些笑，又道：“皇上，奴才想为陈如是求个恩典。”

罗元央知道他想要什么，也愿意给，当下道：“陈公放心，若陈如是以后犯了什么错，朕，饶他一死，也不会给什么活罪受。”

陈公公跪下行大礼，罗元央没有阻止，只有这样，他才会放心离宫，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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