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升高中的暑假，闻晞拉着妈妈去医院检查。

“儿子，儿子你听妈说”，闻晞妈妈用力挣脱他的手，“妈还有好多工作没做呢，再说我这没病没灾儿的，好端端你带我来检查什么身体啊？这不是多余嘛。”

闻晞可不买账。记忆里妈妈病历本上的“子宫内膜癌晚期”几个字还在闻晞的脑中清晰无比，他头也不回继续拉着妈妈往医院门口走：“工作工作，身体都垮了拿啥工作。你就是太重视工作，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道理和你说了多少遍你就是不往心里去，非要等检查报告摆在你面前的时候才能听劝。”

好不容易把妈妈连拖带拽地带进了医院里，闻晞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领着妈妈从头到尾由内而外检查了一个遍。等到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医生说需要做个清宫手术，不过问题不大，回家之后多多调理就好了。

出医院的时候闻晞觉得天真蓝，云真白，世界真美好。他一把紧紧把妈妈抱住：“妈，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回家之后闻晞亲自下厨，不一会儿一道京酱肉丝、一道蚝油生菜就端上了桌。闻晞一边盛着米饭，一边招呼着爸妈吃饭。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他心里只觉得这样的场景，好像恍如隔世，背过身去用围裙擦了一把眼泪，随即坐下用筷子扒拉着饭往嘴里送。

“儿子这厨艺不错呀，这我就放心了，反正以后是饿不着自己了。”妈妈尝了一口，拍拍闻晞的肩膀。

闻晞却哽咽了，往妈妈碗里多加了几筷子肉丝：“妈，你多吃点。”

爸爸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闻晞看到他吃饭的时候，笑容就没从脸上消失过。

想来温和从容，岁月静好，简单而平淡的幸福，是他毕生所求吧。

闻晞这次还是考上了中，高中开学之前，他想着全家组织一次旅游。在他的记忆里，自从初中那个暑假之后，爸妈的关系越来越恶化，以至于最后发展到母亲除夕夜出走，父亲也离开了他们。这一次，无论如何他要改变这一切。

可是怎么出游呢？他思考了许久，跟团旅游自主性太差，要培养感情还是选择自驾游最好。闻晞选择了北方的草原，他和爸爸都很喜欢草原的广阔和奔放。他的童年都是在父亲每天“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的歌声中度过的。

从闻晞家到那片草原，需要六个小时的车程。天边刚刚泛起白色的时候他们就出发了，爸爸驾车一向稳重，只是妈妈却常常爱晕车，吃了药便在车上睡下。清晨的街道上少有人往来，车内车外都是一片沉静。

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他还是闻溪的时候，有事没事爸爸总爱和他说说话。只是换做了父子，沉默在两人的相处模式里变成了主流。爸爸只顾着自己开着车，闻晞也只管看着窗外，两人的耳边传来妈妈轻轻的鼾声，却没有人打破这份无聊的安静。

闻晞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他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想起记忆里父亲离去的身影，终于开口：“爸，你说，咱们这个家，有一天会不会就散了。”

父亲从后视镜里看着闻晞，缓缓把车停在路边，说了一句“我下去抽根烟”，便打开车门走下车。

他也下了车。虽说只是八月，北方的清晨却已有了阵阵秋意。一阵风吹来，闻晞不禁轻颤，静静看着父亲吐着烟雾的身影。

“儿子，如果有一天咱们这个家真的散了，你会跟谁？”沉默了良久的父亲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闻晞之所以会问父亲那个问题，并非毫无逻辑。这个暑假的夜晚，他不止一次听到爸妈房间里传来的争吵声。他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改变什么，却不想连试都不试就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爸，两个人过日子，过到最后，最初的激情所剩无几，最后支撑着彼此走完一生的，是亲情和豪情。这么多年的柴米油盐里，早就习惯了对方，真要离开了，处境却会比现在艰难。何况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心血，说毁了就毁了，换做是谁，都会不好受吧。”

闻晞记得当初父亲离开，母亲重病的日子里，他路过母亲房门的时候，透过门缝看到母亲拿着父亲的照片偷偷抹泪的身影。

二十年的相处，就算是三尺寒冰，也该被一点点化成了有温度的水不是。

父亲掐了烟，朝闻晞笑笑：“你小子看事儿，眼光毒。”说罢便要转身上车。

闻晞却叫住了他：“爸，你们怎么决定我都会接受的。”虽不想落得一个分崩离析的家，他却也不想因为自己勉强他们。

“知道了，上车吧，还得赶路呢。”父亲上车，发动了车子。

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是晌午。下了高速，依稀已经可以见到远处的草场。再往前走，绿色越来越多，最后成了一片。

草原是个有魔力的地方，好像所有的不快乐都会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淹没。一眼望去，满目皆是生机，每一株草的背后，都是历经岁月的沧桑感，它们在这片土地上年复一年地变换着自己的颜色，努力向上，好似想要触碰云朵。

闻晞下车打开后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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