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过密，情理上就更说不通了。

有大把现实例子摆在眼前，很多老师都和林故若讲过，“有朝一日你的朋友亲属不幸需要做有创操作，你一定不要自信的选择自己去主刀，没有人保证自己在带着情绪上台时候还能心理素质良好，保持过硬操作。”

林故若三好学生，谨遵师言，林奶奶出院那天，她买了捧花去送，看着那辆车开走，希望以后别再见面。

岁月无声，亦让人害怕，四五年过去，再次见面还是在医院，而且是安宁医院。

当年精神抖擞、声音响亮，睡前读书两个钟头，每顿要吃满碗饭的林奶奶，而今直不起腰，眼神浑浊。

“您这是。”林故若轻声发问。

事实上她作为朋友的角度没必要去问，林奶□□女孝顺，能送进这边，定然是尽过最大努力的。

但林故若坐在这里，身上就还有志愿者的身份，有义务去了解病患的情况和心愿，竭尽全力去帮她达成。

林奶奶笑得十分勉强，牵动着脸上的褶皱，“胃癌晚期了，很高兴能在见到你一面，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听我说完旧事，安慰我而不是神情诡异的人。”

叹息声微弱，不可察，大多数胃癌被发现时都在中晚期，林奶奶每年都有体检，可年轻人如林故若这种学医的都打怵胃镜，何况是古稀之年的老人，是没这个遭罪项目的。

“那大概是因为。”林故若拽着自己的裙角，“我只认识您，不认识您的丈夫，我护短的，只能支持我认识的人啊。”

“真好。”林奶奶重复嘟哝着同个词，“真好，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支持我，真好。”

林奶奶再多说半句，林故若感觉自己就要哭给她看了。

她不是能肆无忌惮哭的小孩子，她脚下踏的是她专业所在，林故若没有崩溃大哭的资格。

林故若拇指用力掐着食指指肚，硬生生把泪意压下去，开口后差点儿没掩住，又虚咳才稳住，“您来这边是找赵院有什么事吧？”

“是啊……”林奶奶长叹，“我有三个儿女，孙辈无数，都事业有成，他们本来是自己轮番照顾我的，我讲了那件遗愿，家里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是我孙子、孙女儿和我商量，说来这边照顾的更专业、很多人都能在这边开开心心的走完最后一程，我就来了。”

容磊始终没有落座，他靠在林故若那侧的墙边站着，时刻注意着自家宝贝儿的一举一动。

最终伸手抚在林故若发顶，轻轻的按过，示意有自己在呢。

林奶奶话说得很慢很慢，不知道是痛还是在思考自己想说些什么的原因，“我腿脚不好，住在一楼病房，经常看到有人带着和我一样的病人来咨询，次次沮丧的回去，这边资源紧，想来的人住不进，我这种不想住的，就别占着位置了。我心里的那件事完成不了，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开心的……”

走廊明亮，差六年就活过一世纪的老人，牵着林故若的手，寥寥几句，涵盖了自己大半生的晦涩难言、有对子女的尽心竭力、有对年少恋人的无比眷恋、有理解子女行径却始终无法开怀的痛苦。

尽交付在长长的叹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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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林奶奶的遗愿到底是什么？”容磊转着从林故若哪儿接过来的车钥匙好奇问。

林故若跳下最后两阶台阶，翻包找糖吃，又踩着容磊的影子，跟在他身后走了三两步，突然伸出手抱住面前劲瘦的腰，头贴靠在宽阔脊背上。

“别动。”林故若小声讲，“给我抱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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