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疾行，柳涟依一身净白，越发深红的发丝随着马车轻颠。百无聊赖，她伸手摸了摸车上本该有窗的位置，可惜除了仅容拳头大小的木格，再无大的空当了。

囚笼吗？柳涟依冷笑一番——对一瞎子如此，也真算是用尽心思。

耳边传来一阵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又由近至远。即使看不见，柳涟依也知道那是玄都的信官——瑞木昭刚到锦榕城的时候，总是听到这样的马蹄声，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想来，许是玄都里的那高位，对她这圣巫女有些迫不及待了。

堂堂玄都，泱泱岽铭之颠，那个她从未去过、他生长的地方……

“昭……”她压着嗓音轻唤，不让旁人听见：“好想你啊……”

双手覆上没了黑瞳的双眼，泪水涌出，顺着脸颊倾下，落下时已冻成一粒冰珠，碎碎的敲在车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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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城

破败的龙守侯府，鳞域大军一阶为一层，一层一层的将内部孽草最深的残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云姬下了鼓塔大车，独自走入残院。她抬头看看深灰的天空，窃喜……渐露衰色的天空预示着时机将至，可以动手了。

抬弓一箭射穿院中一处被孽草覆盖的隆起，箭尾的火羽爆燃了草根，随即烧出一片白骨。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云姬微微皱眉。

尸骨堆层层堆叠出一个土包，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一具完整的骨骸。她不得已，还是招来了一队贴身小侍，将一块一块骨头从泥土和草灰里扒出来，摆在残院中。

勉强拼出一具，云姬弯下蛇身，将纹有白花的手覆上去，闭眼感知。

“再找！留下这两块可用的，其他的扔了。”

“是。”一众人又颤颤巍巍的爬回尸骨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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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葳军营内，瑞木昭又扬起手试了试风向，转身抬眼看了看天上那团逐渐变大的黑影。风向未变，但风力却小了许多……鬼魄越来越近了……

“七爷！”夜魔悄无声息的从暗角里走出来：“鳞域大君去了龙守候府。”

“她去那里做什么？”

“鳞域的军队几乎都围在府外了，而且……”

“说！”

“似乎有人替他们设了避围，夜魔探不进去。”

“避围？鳞域也有知晓奇术的人？”瑞木昭稍作沉思后，双眉又紧了紧，下令道：“守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是！”

夜魔刚转身，西葳军的传讯官又高喊着‘急’冲了过来：“禀七皇子，魏领帅领的晖岳部在捻花街遇上了玄雀军，正在激战中。”

“敌方大约有多少兵马？”

“尚未获知，只知人数在晖岳之上，且秦姑坡还有玄雀军的踪迹。”

“易副将呢？”

“易副将已经转道去领了橛守营，正赶往捻花街。”

“传令给陈、吴两位领将，分别领晰兆部、旭部赶去西鼓楼，断掉捻花街的后方。命陇曦部佐营及补官收营寨、携粮草一同退入见龙山，佑营随我去助援晖岳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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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之下，荒废多年的芜城冷寂不在，不远处回荡着的铁马嘶鸣和金戈铮铮引得马背上的卓瀚忍不住回头。

“掌司是在担心七爷？还是你的部下？”李淳回扯缰绳，缓下速度问他。

“能从北境战场上活下来的兵士，没那么容易倒下。更何况还有小昭亲自坐镇。”卓瀚收回视线，拍拍胸口：“……只是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李淳亦回头看了看灰暗天空上那越来越硕大的黑影，眼神一暗，幽幽问道：“卓掌司害怕失败吗？那种……只需一次，就让一切都飞灰湮灭的失败……”

“飞灰湮灭的败？”卓瀚侧眼瞟他，“岽铭，不是只有芜城没了，北境战况不比这里好多少。你见过小昭手下的夜魔吗？他们就是败落后惨被荼毒的宿瑆一族。”

“影夕之子宿瑆？岽铭和青周交界，茸苣山里的部族？”

“没错。当年青周为私欲颁出国训——凡不能翱翔于天际的皆是邪魅，必诛杀。最终，整个北境杀戮四起，宿瑆更是成了那国训下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连续多年的残害，宿瑆族人死的死，藏的藏，可始终躲不开青周的围剿，几近灭族。”

“那他们是如何逃入岽铭的？”

“不是逃，是被救过来的……被小昭救回来的。他领着离沫，仅靠两人之力从青周赤羽军的眼皮底下把苟延残喘的宿瑆族人带回了岽铭。”

李淳见他脸上洋溢出的崇敬，露出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你还有何可担心的？”

卓瀚一愣，又仰头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哈，没错没错！有何可担心的。”

俩人相视而笑，马鞭齐扬，又同声大喝，策马向着芜城唯一的大水道——郁水河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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