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生死。”少年看了看老者复又低头。

老者眉头微皱，挽起袖口提笔写下一个‘信’字。

“羽者，信也，因人言而决，然羽非语，即为无言，无言者当自决。”老者轻轻一叹。

那少年听罢微微摇头，复又问道：“先生可否详解？”

“足下尚且年少，何为生死之问？”老者心中诧异故而问道。

“父母因我而亡可还能活于世上？”少年淡淡一言，似乎已经了无生意。

老者闻言心中一惊，复又端详这秀彬彬的少年，从他的谈吐来看一定是书香门第，举止亦没有轻浮之态，面相也非大恶之人，怎会是个忤逆之人呢？

“先生既不答复，我已经明了先生用意，这便去自行了断。”那少年拿出三枚通宝放到矮矮的案几之上便神情恹恹的转身出城。

老者望着那背影不觉心中刺痛，暗暗说道：“这少年身上必有莫大的隐情，他说他自行了断，不好！不能任他做了傻事。”一想到如此竟然舍弃了摊子，只拿了随身包袱便匆匆跟着那少年。

涓涓漓河清流足足流淌了千古，今日或能洗去这一身罪孽永往极乐。羽之驻足良久，对着水影看了看自己的落魄身影。

“娘……孩儿无意苟活，眼看报仇无门，如今您和爹爹既已团聚那就切莫走远了孩儿这就来了，就让这漓河水带孩儿去见您吧……”羽之双眼一闭，堪堪扑向漓河之中。

安城外的草庐之中，羽之刚刚醒来，屋内昏暗隐隐可见窗外夜色。再看看自己，已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粗布白衣，扶着床边起来走到屋外。

这是哪里，我为何没死，难道天都不收我吗？羽之往院子里看去此时已是星斗悬天，对了，院子里盘膝而坐的老者不正是今日自己测字问命的先生吗？一时间心中已经明了。

“足下可是醒了？”那老者没有回头，而是望着头顶的灿烂星空抚须问道。

羽之挪动脚步走到院子里面，抬头而视茫茫星辰。

“人醒了，心已死。”幽幽一声仿若天外。

“星汉之行不因一物之陨而废其道，日月轮转不因蔽空之云而舍往替，是以轮转不休昼夜无穷。”那老这先不回答而言其他。片刻觉察羽之有所憬悟方才缓缓起身转而问道：“足下已死过一次，今后如何打算？”

“去留不知其所，生死难遂本意，还望先生指点。”羽之深深一揖。

老者微微颔首心中暗道此子果然可教，心中稍稍宽慰。而羽之也非认死理之人，年纪虽小却自小饱读诗书而见解非凡，既然已经身死一次，那么从今以后便是再世为人了。

“此去往东千里有一云台山，便是老朽安身之处，不知你可愿同去？”那老者抬手指向东方的苍茫夜色。

“师傅在上，弟子羽之愿随同往了却残生，只是不知师傅如何称谓？”羽之跪下深深一拜。

“我是西华法师玄成英，我一生逍遥从未收徒，今日机缘巧合就收你入门。”玄成英扶起羽之心中甚喜，不曾想自己迟暮之年竟然收得一徒儿，想来自己一身修为总该有个传人了。

“西华法师——！”羽之心中一惊，西华法师乃是“勋帝”天赐五年召至京师亲口册封的称号，一代宗师竟然在安街上摆摊测字，实在让人不解。

羽之从荒坟古道顶着露行了一夜才到安，早已经身困体乏心志孱弱，一时悲伤难抑竟做出了轻生之举，没想到却遇到一代宗师，纵使自己平日里修心养性克己守礼然惊讶之下亦不知如何开口。

玄成英见羽之惊讶的表情便笑道：“天子所赐封号图虚名耳，你也不必因此而对我另眼相待，从今以后你只当我是你师父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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